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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以静制动,所以两人对峙了片刻之后,最后还是司徒威廉笑不动了,败下阵来:“干嘛?要跟我算总账啦?我不怕算,反正我对你没有坏心眼。
但是在算总账之前,我建议你我都洗个澡,要不然互相熏着,没法说话。
” 沈之恒直勾勾的望着前方,没有回答。
司徒威廉笑,他不笑,黑压压的眉毛下,他的眼中只有一点冷光。
司徒威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汽水,于是又回到了沈之恒身边:“大哥,别生我的气了,我为了你被厉英良抓去当了好几天人质,还中了三枪,我也没记恨你呀。
我知道,你的脑子还转不过这个弯来,所以方才要和我一刀两断,要撵我走。
行,我可以走,留下你一个人冷静冷静。
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现在又不敢回天津,出了门岂不是要饿死?”他向着沈之恒一伸手:“我知道你在这儿也有钱,你给我五百块,我出去住饭店,保证不来碍你的眼。
” 思想一触到司徒威廉,就像指尖触到了火一样,他一哆嗦,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烫了一下。
慢慢的转身的面对了司徒威廉,他看着面前这个狼狈的青年,青年面无血色,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满头卷毛油腻腻的贴在头皮上,神情倒是云淡风轻,见他望过来,便向他眯眯的笑。
沈之恒还是纹丝不动,司徒威廉等了一会儿,等不及了,隔着长袍摸他的裤兜:“现钞有没有?开支票也行的,我早上去银行兑款子也来得及。
” 然而此刻环顾着四周,他忽然有了陌生恍惚之感,仿佛自己又坠入了梦中。
地牢、屠戮、雨夜、追杀……种种画面在他眼前轮换着闪烁,他不知道自己的太平荣华是否还能继续下去,他只知道米兰在医院里只剩了一丝两气,还知道了司徒威廉…… 沈之恒一把攥住他的手,甩了开。
房子是座二层的小洋楼,房屋是新的,平时门窗紧闭,里头没有灰尘也没有人气。
沈之恒进门之后,先开了灯,灯是豪华的水晶大吊灯,光芒四射,照耀得处处流光溢彩,正是一派冷冷清清的富贵气象。
这气象本是沈之恒看惯了甚至看厌了的,近些年来他活得顺风顺水,生活圈子里全都是政客富豪资本家以及名利兼具的富贵文人,他几乎以为他的生活将是永远的太平荣华。
然后沈之恒站起身,面对着他说道:“司徒威廉,我一直拿你当挚友相待,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我们之间的友情已经不复存在。
如果你一定要说我们之间是所谓的‘合作’关系,那么我现在宣布,退出合作。
” 在得知了米兰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沈之恒拖着司徒威廉这条大尾巴,匆匆回了家。
他这处房子位于法租界,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还没有那么大,再加上法租界是法国人的地盘,所以和天津的凶险情形相比,沈之恒现在就算是受到了双重的保护。
他向着门口方向一伸手:“请。
” 到家之前,他先把米兰送去了医院——米兰的伤口已经严重化脓,额头烧得火烫,所以他也来不及选择了,下了火车之后,他抱着米兰病急乱投医,就近冲进了一家医院。
好在这医院规模不小,绝非野鸡医院,医生也热心,立刻就给米兰实施了手术。
司徒威廉皱起了眉毛:“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离不开我,你需要我,而且会越来越需要。
我说了,你不健全!” 在这一天的后半夜,沈之恒到了他在上海的家。
沈之恒的薄嘴唇动了一下,轻轻巧巧的吐出一个字:“滚。
” 怀里是在垂死之际还要安慰他“不疼”的米兰,身边是若无其事笑嘻嘻的司徒威廉,他只觉天翻地覆如坠梦中,活着的米兰将要死去,而眼前的威廉也已经不是威廉。
司徒威廉长出了一口气:“滚也行,那你得给我五百块钱。
” 米兰一直在他怀里发高烧,偶尔清醒一会儿,她不吃不喝,甚至也不问自己身在何处,沈之恒问她感觉怎样,她只说不疼。
而等到火车到达南京时,她喉咙哑得连“不疼”二字都说不出了。
“你我二人已经一刀两断,我没有义务再给你钱。
” 从天津到南京,从南京再到上海,这一场旅途对于沈之恒来讲,像一场混沌的噩梦。
司徒威廉瞪着沈之恒,瞪了好一会儿,末了他一甩手,扭头就走。
沈之恒以为他是长了志气,可是楼后很快传出呜呜的汽车喇叭声,竟是这小子找到了汽车钥匙,私自把汽车房里的汽车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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