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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大家非常清楚,如今皇权天崩地裂,却也恰恰是权力格局最脆弱敏感的时候。
别看宫门外的众人位高权重一呼百应,但只要宫中真有什么阴谋,那都不必惊动什么京城禁军,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都将他们摆布得生死不能,唯有徒呼奈何而已…… 这样的恐惧萦绕心间,制造了莫大的压力。
但事已至此,不可回头,几人还是默默走入了宫门,只是在越过侍卫的岗哨后忍不住左右张望,生怕哪里会窜出一支伏兵。
所幸,有资格玩玄武门的也就只有唐太宗一人而已。
入门后,西苑内一如往常,只是四面格外的寂静幽深;等到穿花拂柳,越过一处小巧的亭台,他们才在影壁后听到了乱哄哄的嘈杂声——皇帝的寝殿外宫人跪了一地,居然已经哭成了一团! 裕王脚下一个踉跄,几乎当即就要软倒下去,还是高学士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自己的弟子。
到此一举而定生死的关头,一切倚仗剥除在殆尽,就真能看出各人纵横捭阖的功力了——高肃卿张太岳两眼发直一声不吭,显然已经是靠着体力心力在强撑;闫、许、李三老明明气喘吁吁,但稍一失神后立刻回复,老眼依旧灼灼发亮;至于穆国公世子嘛……世子依旧在东张西望,可能根本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几人在影壁后立了一立,簇拥着裕王直往前去。
果然,四处的太监侍卫各自匍匐呆滞,没有一个人起来阻拦这群不速之客;跨入殿门之后,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潮湿溽热的药气,殿中乱做一团,到处都是泼洒的药水与艾草焚烧后的灰烬,几个太医伏跪在御榻之前,上下衣服已经湿透了—— 高肃卿猛地掐了一把裕王,再大力往前一推;于是裕王踉跄着跪了下去: “爹!” 这一句石破天惊,除了依旧全力为九族奋斗的太医之外,跪在床外的几个人全部都抬起了头来,一眼看到了烟雾后神色凄惶、挣扎着膝行而来的裕王。
跪在最里头的思善公主眼角是微微一抽,随后恢复平静;而归在最外面的李再芳则霍然瞪大了眼睛,神色中明显有惊愕闪过。
裕王身后的重臣何等敏锐,即使为了配合气氛同样匍匐下拜,依旧迅速捕捉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于是顷刻间惊涛骇浪大起,阁老们瞬即意识到了关键: 从宫中送出的那条“皇帝重病”的消息,并不是由李再芳授意的! 这可就太惊人了。
以闫、许、李等人的常识,原本以为皇权空缺后是李再芳黄尚纲等人在掌握大局操控内外,为了与内阁配合才派人传信;但现在看来,这条消息绝不是出自太监的手笔,宫廷的头脑甚至都没有掌握住内阁的行踪! 如果是往常,这点疏漏其实也不算什么;但在山峦崩摧、内外疑骇的时候,这就是致命的失误,不可挽回的漏洞——这个漏洞意味着,大宦官们根本没有控制住宫廷的局势;面对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即使近水楼台如司礼监与东厂,也是措手不及,无法抢占先机。
这个疏漏太重要、太关键了,即使沉稳老辣如李再芳,在意识到之后都不由愣了片刻。
不过,他也只能愣这一刻的工夫了——在听到身边思善公主骤然高亢的哭泣后,李再芳立即反应了过来,他匍匐着快速爬了过去,抱住裕王流泪: “爷,爷,你要支持住呀!祖宗的基业,可全在爷的身上了!” 宫里的太监是皇帝的家奴,只称呼皇帝为“皇爷”,太子为“小爷”,其余宗亲都以爵位呼之,称呼裕王也是如此;如今开口就是一声“爷”,那意思已经是不言自明。
裕王只听得这一声,立刻软软伏倒,以头抢地,痛哭流涕,悲哀痛苦之至;身后罗拜的重臣赶紧上前,为裕王擦泪抚胸,按捏额头;裕王在高、许等怀中哭了一阵,终于抽噎发问: “李公公,皇上,皇上这是……” 李再芳连连磕头,只能尽量委婉:“是突发的病,太医们已经看过了。
” “结果如何?” “说是……说是要等李时珍来才好下药。
已经叫人去传李时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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