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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底气。
宁檬大胆推测:“你其实并不着急看这份资料吧?” 宁檬看到陆既明本来就颜色不正的面孔上,又浮现出了几道青白交接的色彩。
她猜对了。
他其实根本就不着急看材料,但他愿意通过要材料这个由头折腾其他人。
有一种人自己生了病就一定也不让其他人好过。
宁檬看着一八五的陆既明,觉得他像个几岁熊孩子一样,在对人借病行凶。
宁檬默默叹了口气。
想着石英说,躲着避着,不如顺其自然着。
她决定还是冷冰冰地关怀一下生病人吧。
“怎么生病了?” 她像个不怎么慈祥的恶婆婆硬邦邦地问了一句。
慈祥的角色轮不到她扮演,她太慈祥了容易造成彼此关系的错位。
陆既明:“吹空调没盖被。
” 宁檬:“发烧了?” 陆既明:“39度7,算发烧吗?” 宁檬:“……” ——你特吗都快烧死了,你说算发烧吗。
宁檬:“吃药了吗?” 陆既明:“没有药。
” 宁檬:“……” ——看你也像光有病没有药的二百五。
宁檬:“哦,祝你幸福。
” 宁檬说完转身回了对门自己家。
她能预见被她抛之身后的陆既明,除了自身发烧的热度以外,此时一定又在周身熊熊燃烧起一团更炽热的怒火。
宁檬想如果现在去测陆既明的温度,说不定会达到四十度以上。
宁檬回到房间后,有点坐立不安。
她总感觉她的漠然要草菅掉一条暴躁的人命。
可是他生病,怎么也轮不到她去照顾。
他有他的梦。
宁檬在这种自己也参不透为什么的坐立不安中,鬼使神差地去了厨房,鬼使神差地找到了自己准备姨妈痛时熬姜水喝的生姜,鬼使神差地在自己姨妈没来也不痛的当下点着火熬起了姜水。
水开锅的时候,曾宇航打来电话。
他在话筒里急吼吼地拜托宁檬:“老铁,你帮我去对门看看明明死了没有啊?丫个大傻逼,昨天就开始发烧,却说什么都不肯吃药,他这个傻逼有吃药恐惧症,我和梦姐一起求他他都不吃,没办法我给他强灌了点热水捂出了汗他才好点。
但今天一早我就出差了,现在外地呢,梦姐情况又有点特殊,需要被照顾而不怎么能照顾人,所以明明今天就落单了。
刚我问他怎么样了,丫个傻逼居然说他已经39度9了!艹!真是气死我!你说他怎么还不病死呢,省得让我们跟着一起瞎操心!老铁你去帮我看看他死了没有,没死你让他快点死,别折磨我们了!多谢了!” 宁檬放下电话有点心惊了。
高烧了两天不肯吃药,他陆既明还真是个作死派的先锋典范。
宁檬回到房间找出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又回厨房盛好姜水,再一次去敲了对面的门。
这次陆既明来开门的时候,整个脸都是红的,像喝多了酒上了头要一呕方休似的。
宁檬发现自己之前和陆既明的一切抗争,与诱哄他吃药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想要他吃药,简直比杀了他再自杀还壮烈一百倍。
陆既明油盐不进视死如归,明明白白说:想要我吃药,呵,没门!我宁可直接病死! 宁檬不大明白他对药丸的抵抗力为什么如此之大。
趁着陆既明躺在床上烧得直哼哼,她发微信问曾宇航,陆既明为什么不肯吃药。
她需要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
曾宇航很快把答案回复给她:他心理有病,他妈当年骗他吃了一片药,吃完他就睡着了,他妈趁此机会脱的身,和他老外便宜爸爸一起飞出国了,从此明明这二逼就再也不肯吃一粒药。
我他妈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丫个倔逼生病!!! 宁檬看着消息有点唏嘘。
从陆既明的外形看,小时候的他肯定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男孩,他妈妈怎么舍得那么对待他。
一份迟来的真爱居然能那么轻易的就打败了母爱。
宁檬继续发信息问曾宇航:连梦女神也不能劝他吃药? 曾宇航回:我以为能!结果不能!完全不能!妈蛋的,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把他打晕把药给他生灌下去吧! 宁檬说好的,收了手机。
她回到陆既明的卧室,一脚踹在陆既明身上,用力没那么重,但也没那么轻,力道刚刚好叫一个发烧的傻逼不乐意地张开眼哼哼着问:“你干嘛踹我?” 宁檬觉得心病得用心药医,病越猛,药就得越猛。
于是她开门见山直接问:“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吃一粒药了?” 陆既明顶着鸡窝头穷横:“关你什么事?!” 宁檬把汤汤水水和药丸摆在床边小几上,对陆既明决绝地说:“当然不关我事。
但陆既明,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性命,凭什么要求别人去爱你?别人都很贱吗?你有心理创伤,谁没有?你的心理创伤比别人的更高贵吗?药放在这,你爱吃不吃,不吃病死是你自己的事,等你出殡那天我肯定不会去给你号丧,因为我觉得你这种死法说出来丢人。
” 陆既明被她一段话刺激得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脸红得像只水煮虾似的问:“你也有心理创伤?你什么心理创伤?” 宁檬:“……” 这二百五这辈子都抓不住别人说话的重点了吗! 陆既明临病死前百折不挠地要求听一听宁檬的心理创伤是什么。
宁檬百折不挠地不肯说。
最后陆既明炸了:“你到底怎么才肯说?!” 宁檬很平静:“你把药吃了。
” 陆既明冲动地抓起床头那把药,往嘴里胡乱一塞,就着水杯里的水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往下咽。
然后把水杯往床头小几上一墩:“可以说了吗?!” 宁檬:“……” 不会吧…… 陆既明就这么容易地把药吃下去了?? 宁檬半信半疑地检查了陆既明的手心舌底,发现两个地方都没藏药。
所以—— 陆既明真的就这么容易的把药吃了…… 宁檬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状况。
而陆既明已经在声嘶力竭地催促:“我药都吃了,你还不讲?!你还是人吗?人格呢??” 宁檬叹口气,然后遵守诺言地把自己人生中最大一段心理创伤讲给陆既明听了。
那段她暗恋苏维然的酸溜溜苦涩涩的岁月。
随着她的讲述,她看到陆既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他好像犯了心绞痛一般,整副面容都出现了接近狰狞的扭曲。
她连忙去翻药物说明书查看是不是退烧药的副作用里包含一条会致人面目扭曲的症状,但还好并没有这一条。
她于是问陆既明,怎么了哪里难受。
陆既明说,心难受。
宁檬又低头看说明书,发现有段文字描述证实了一部分人吃完药以后会有不同程度的心悸反应。
于是她宽慰陆既明:没事,你总也不吃药才这样,等你以后吃啊吃啊吃习惯了就好了。
她看到她的宽慰放送出去之后,陆既明的脸色更狰狞更扭曲了。
不多久后,曾宇航发微信问宁檬:明明那个倔驴死了没有呢? 宁檬回复他:还没有,可能一时半会都死不了了,刚把药吃下去。
曾宇航立刻发来一条语音,这一整条语音里都充斥着满满的惊叹和疑问:“啥?你说啥?你说他把药吃了?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我和梦姐按他头掰他牙都没能把药喂他嘴里,你居然能让他把药吃了???他真的把药吃了吗??? 宁檬回了两个字过去:真的。
陆既明吃了药,发了汗,烧渐渐退了。
身体底子好的人,给粒药就能把病驱走。
宁檬想回对门自己家去了。
陆既明却用他砂纸磨过似的嗓子出声挽留:“再陪我聊十块钱的呗。
” 宁檬怔了怔。
陆既明继续震动他用砂纸磨过的声带:“生病的人都脆弱知道吗?需要抚慰知道吗?” 宁檬想了想,说:“那你找韩小姐来抚慰你是不是更合适一点?” 陆既明憋了半天,说:“她比我还脆弱,她抚慰不了我。
” 宁檬又怔了怔。
这句话她该怎么理解呢?韩伊梦对他来说不是妈妈一样温暖的存在吗,为什么又不能抚慰到他了。
宁檬看着他那副仿佛死里逃生的死样子,恻隐之心蠢蠢欲动,于是说:“十块钱不能更多了,多一毛的我都不聊。
” 话题的起始是宁檬对陆既明提了那个关于对苦追之人是否会变心的问题,那个她对苏维然提过的问题。
她觉得陆既明很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他苦苦追寻等待女神那么多年,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很适合回答一下,将来会否对女神变心。
她想如果能从陆既明这里听到不会变心的正能量,她会对何岳峦也有点信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预想着是这样一份答案的时候,她总觉得内心深处本来很生动的一隅角落在变得安静沉寂起来。
宁檬问陆既明:一个男人拼死追求到一个女人之后,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对她变心吗? 她以为这问题对于陆既明来说,它的答案太简单太明了了,他会毫不犹豫宣誓一样喊出“不会”的。
结果她却看到陆既明的脸色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从红到白,从白到青,从青又到红。
他的血管像被什么混乱东西给栓塞住了。
宁檬几乎怀疑他这样的脸色是中了退烧药的毒,连忙问:“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陆既明摇头,说没有。
默了下,他反问宁檬:“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是含着什么意有所指的成分吗?”他表情严肃到像在探讨身后事。
宁檬不由呆了呆。
真奇怪,他的第一反应居然和苏维然是一样的。
宁檬想了想,回答他:“其实是我看到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偶尔有了一点过于亲密的接触,这让我替我朋友产生了点危机感,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变心的可能。
他当年追求我的好朋友追求得可是要死要活痴心无限的。
我没法直接问他会不会变心,只能从探索你们男性思维的角度类比考证一下。
” 陆既明松了口气的样子,说:“这样啊。
”叹息完毕,他说,“行了,十块钱的内容都已经聊完了,你回去吧。
” 宁檬:“……” 她从未见过如此卸磨杀驴之人,简直就是臭不要脸。
宁檬:“十块钱我不要了,用来买你一份答案,买完我就走。
” 陆既明瞪着宁檬,怒气汹汹的。
他在这股怒气汹汹中,陷入一阵由他自己营造的长长的安静。
在宁檬以为他是要耍赖到底不肯做答、而她也打算放弃不再等答案的时候,陆既明却突然开了口:“不可以变心的,这是道义,也是责任。
变心了的话,不只是背叛她,更多的是背叛自己。
自己对爱的信仰,如果被自己颠覆和背叛了,你想想,这件事得多他妈可怕。
” 陆既明这番话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宁檬想了想,而后很犀利地提问:“就是说,你其实是会变的,但你知道这样不对,这样是对你苦苦追求多年所付出的一切的背叛,所以你会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变,对吗?好吧陆既明,你这其实是精神出轨吧。
” 宁檬的犀利剖析突然就惹火了陆既明。
他一下就翻了脸,把宁檬撵出了家门。
“你才精神出轨!你走你走!现在就走!” 宁檬决定下次陆既明再生病,一定喂他吃毒药。
宁檬回到自己房间后,给曾宇航发信息,告诉他陆既明已经彻底死不了了,请他放心。
曾宇航给她发来一个趴地跪拜的表情包。
宁檬想了想,干脆把问过苏维然、陆既明的那个问题也拿来问了一下曾宇航:你要死要活地追求一个人,终于追到手了,以后还会变心吗。
结果曾宇航的回答更直白:诱惑太多,我太善变,说实话我不敢保证我一直都不变心。
宁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同样的问题问了三个不同的男人,虽然看起来答案各异,但这三个答案的实质其实却是一样的:会变。
只不过一个说,她背叛我之后,我的心才会变。
又一个说,我不可以变心,哪怕我的心想变。
最后一个干脆说,我不保证,我真的有可能会变心喔。
宁檬对男人的感情差不多快失去信心了。
男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样的物种。
男人是费力追到手后不一定珍惜,女人是要么不答应你的追求,一旦答应了就从此死心塌地地跟定你。
两种风格的不同,注定女性在一段感情中要更吃亏更受伤一点。
所以怎么办呢?测试过三个不同的男人后,宁檬现在对何岳峦更不放心了。
把宁檬撵走之后,陆既明给曾宇航打电话,他将宁檬问他的问题提出来,问了曾宇航。
曾宇航有点新奇也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和宁檬问我同样的问题?什么情况?这问题到底你俩谁先问谁的?” 陆既明不回答他,只是催促他的回答:“快说答案,别特么墨迹!” 曾宇航把告诉宁檬的答案又对陆既明说了一遍,然后问陆既明:“你呢?这问题你是怎么回答的?” 陆既明斩钉截铁,像心虚的时候用最坚定的语气说话能给自己找回底气一样,说:“我一定不能让自己变心。
” 曾宇航开了嘲讽:“你控制得住你记几?” 陆既明吼了声能,暴躁地挂掉电话。
问了三个男人,得出本质上相同的一致答案,这让宁檬心里很迷惘以及惶惑。
她知道大清已经亡了,从一而终立牌坊这种事应该彻底废除。
但对喜欢的人的忠贞不渝也需要随着时代变迁被废除了吗?人对新诱惑选择的权利要高于对既有事实该负的责任吗? 宁檬想起那个关于C姓国际巨星当年苦追M姓女星的八卦。
那段男对女的追求过程不可谓不惨烈。
C男那不追求成功誓不罢休的痴情情怀,不知感动过多少人。
最后终于,M姓女星也被他感动了。
人们都松了口气。
好了,从此才子佳人可以幸福生活在一起了,谱写一段爱情佳话。
然而这段佳话所维持的时间只有半年。
半年后C男离开了M女。
后来人们分析说,可能是当年C男把所有热情与爱都耗费在了追求的过程中,而当他真的把M女追求到手后,算一算被消耗掉的感情余额,原来已经所剩不多。
那些感情余额只够维持半年的相守时光。
宁檬小心类比了一下何岳峦追求尤琪和C男追求M女的情况,颤抖发现两种情况的发展过程,契合度还是很高的。
现在就看两种情况的结果是否一样了。
宁檬希望她的类比是错误而多余的、何岳峦和尤琪的结果一定将与CM不同。
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何岳峦的感情余额已经让他和尤琪甜蜜度过了很多年。
然而宁檬不管怎样都不能放心,一想到妩媚艳丽的陈晓依给何岳峦正领带的画面,她就暴躁地想抓住个谁来抽耳光泄愤。
陈晓依,一个和尤琪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或者说是完全站在尤琪反面的女人。
她们两个人,一个艳丽,一个清纯。
一个世故玲珑,一个活泼天真。
一个是有所成就的职业女性,一个是毫无工作经历的全职女友。
宁檬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劝劝尤琪,让她别整天待着,也应该走出家门找份自己的事情做。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得敲打敲打何岳峦才行。
宁檬打电话给尤琪,借着好久没见的名义,放送出想邀请她和何岳峦在周末吃大餐的提议。
尤琪欣然应允,还保证务必在吃饭当天把何岳峦押解到场。
宁檬知道以今时今日何岳峦的身份地位,如果刨除私人关系的缘故,她想请他吃顿饭还真是得过关斩将,一路从他公司的前台小姐问候请示到他的总裁助理才行。
吃饭当天,何岳峦很给面子,不仅出席,且比约定时间早到。
冲着这一点,宁檬首先有了点心安。
她的面子不值钱,何岳峦能给她面子,那是看在尤琪的份上。
他能出席且早到,说明他是看重尤琪的,所以也就看重她闺蜜的邀请。
席间宁檬处处不着痕迹的下套试探。
她叫的菜一半以上都是壳类食物,螃蟹大虾皮皮虾,哪个都得上手扒。
她想看看今时今日位居要职的何岳峦对尤琪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耐心不减爱心不变,不忘初心一如既往地自己不吃也要先剥掉壳给尤琪吃。
结果还真没让她失望。
何岳峦摘下了他价值不菲的手表,捋胳膊挽袖子地给尤琪剥螃蟹剥大虾。
螃蟹里的蟹黄都被抠到了尤琪碗里,剩下的小块肉他留给自己吃,吃得甘之如饴无尽享受。
剥了壳的虾在落到尤琪碗里之前,必然会被何岳峦小心而仔细地挑掉虾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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