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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家落拓到今日,你二老功不可没啊! “如今好啦,让苗家彻底断子绝孙,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好!甚好!” 这话把苗老太爷气煞了,吹胡子瞪眼骂道:“逆子!逆子!” 苗老夫人连忙上前扶住他,着急道:“大郎休得胡言乱语,你爹也是为你好。
” 苗光华目光呆滞地望着二老,愈发觉得面目可憎。
他忽地笑了起来,质问道:“你们把冲儿放走,是不是把我送去流徒才舒坦了?” 二老:“……” 苗光华:“我悔了,对不住琴娘,不愧做一个好丈夫,更不愧做一个好父亲。
“冲儿没有管教好,是我的过错,我苗光华罪该万死。
” 他似失望透顶,默默爬起身,拍干净衣裳上的尘土,取方帕擦净脸上的泪痕。
乏了,真乏了。
苗家二老看他落魄离去,苗老夫人心有不忍,喊道:“大郎……” 苗光华没有应答。
托二老的福,他这辈子算是走到头了。
当天夜里苗光华独自坐在书房,回想李氏嫁进府里的这十年。
针没有扎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感同身受。
而今他悟了。
面对那样冥顽不灵的父母,李氏得咽多少委屈才能坚持十年啊。
苗光华平静地研墨,亲笔写下悔过书。
那既是他的悔过,亦是他的绝笔。
想起女儿苗少兰,苗光华想给自己留个体面,写下和离书。
他是读书人,骨子里清高自傲,如今走到绝路,心如死灰。
那逆子兴许是来讨债的吧,造事逃逸罪加一等,判流徒多半是回不来的。
父母愚蠢而不自知,他不想伺候了。
妻离子散,再无修复可能,离开了也好,他不配为人父为人夫。
前程也断了,造下这般孽来,这辈子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人到中年,把家庭事业经营得一塌糊涂,也是一种本事。
苗光华的心里头异常平静,回顾这半生,愚孝害人。
他终归太过软弱。
在李氏艰难时,没有坚定站到她身后。
在父母和儿子一次次犯下过错时,依旧护短。
苗光华在深夜里写下了三封信。
一封和离书,愿意与李氏和离。
一封悔过书,忏悔十年婚姻过错,以及把苗少兰的抚养权交给李氏。
毕竟苗家已经把苗少冲养歪了,不能再害了闺女。
一封指证书,指证苗少冲殴打李氏,偷盗继母私产的口供实情。
唯独没有留给二老只言片语,因为已经无话可说。
明日京兆府就要来拿人,他交不出人来,只有把自己交出去。
不出所料,翌日一早京兆府的差役便来提人。
苗光华差人打发他们在前厅候着,自己则回了书房。
昨夜写的书信整齐地呈放在桌案上。
他平静地换上官袍,整理衣冠,体体面面,干干净净。
一根麻绳挂到房梁上,苗光华仰头看了看,四十三年的光阴,到今天结束了。
他是不会上公堂与李氏对质的,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他要给自己留点体面。
只愿日后闺女长大了,忆起他来,不是那么不堪。
差役在前厅整整等了一刻钟都不见苗光华,家奴忙去书房找人。
哪晓得书房的门紧闭着,被反锁了。
家奴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喊道:“郎君?郎君?” 无人应答。
不一会儿前头的差役也过来了,人们合力撞击房门,却始终都撞不开。
另一边的苗家二老正惶惶无法交差,听到家奴说书房那边恐怕出事了,慌忙过去看情形。
待他们过去时,书房的房门总算被撞开,只见苗光华一袭绯袍,悬挂于房梁上,早已气绝。
那情形把在场的人们吓坏了。
苗老夫人顿时腿软,悲声呼道:“儿啊……” 众人连忙上前去把苗光华放下来,试图抢救。
为时已晚。
他的身体还是温的,却没有了呼吸,已经过身了。
苗家二老扑到苗光华身上痛哭流涕。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只怕永远都悟不透他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差役在桌案上看到了苗光华留下的绝笔书,忙将其拆开查看。
一切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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