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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望舒许久没有这般睡得沉了。
睡得浑浑噩噩,竟然梦回前世。
梅氏宅邸的正门匾额被粗鲁地掀翻在地,数不清的脚践踏而过,梅氏男丁一律就地锁拿,违抗者当场斩杀,内院女眷们的尖叫哭喊声响彻天地。
母亲的娘家陪嫁嬷嬷,辛妈妈,踉踉跄跄地来后院闺房寻她。
“大姑娘!”辛妈妈喘着气传话,“老爷的事发了,梅家这回在劫难逃。
夫人在前院同抄家的官兵周旋着,托老身传话给大姑娘,快,从侧门快走!” 梅望舒坐在窗前没动。
逃什么呢。
她在梦里也依稀记得,逃不掉的。
暴君手下的一群酷吏,个个随了主人的脾性,擅长玩弄人心。
碰到这种高官抄家入狱的大案子,总是先派遣官兵把宅邸层层包围,围到水泄不通,最后才破门而入,享受众人无处可逃的绝望眼神。
她的父亲,上一世步步高升,官至户部尚书,却被官兵虎狼般地扑倒锁拿,须发散乱,不住挣扎, “是老夫一人之罪!罪不及妻女!” 破门而入那位的酷吏的模样,在梦里早已模糊不清。
只有昂首踱步的姿态极为清晰。
“梅尚书说的什么糊涂话。
咱们这京城里,但凡官员犯了事,哪有放过女眷的道理。
今日咱们手里拿的是缉拿令,不是诛杀令,已经是你梅家三生有幸。
” 酷吏站在梅家女眷前,抬手指指点点,挨个清点过去。
“尊夫人多半是要流放了。
这几个俏丫头姿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哟,令千金也在家里?前几年名动京华的才女,可惜了。
” 被捆了手腕带走的时候,梅望舒回头过去,望了眼面目全非的家中庭院。
父亲放弃了挣扎,坐在地上,呆呆望着她被带出门去。
母亲衣袖掩面,无声地哭泣着。
那是她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到父母双亲的面。
一股难以忍受的心悸,从心底震颤升腾,梅望舒肩头颤抖了一下,猛地从前世的噩梦惊醒。
“父亲,母亲。
”她喃喃地道。
眼前典雅而静谧的景象,把她从噩梦里拉了出来。
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前世的梅家宅邸,分明是皇城里供天子休憩的东暖阁。
她眨了眨眼,眨去一层朦胧雾气,去看刻漏,竟然已经过了辰时,窗外天光大亮。
门外听到里间起身的动静,那四位‘梅兰菊竹’鱼贯而入,送来了各式盥洗物件。
今早似乎谁也没有谈笑的兴致,四名大宫女低头敛首地办完差事,沉默地退了出去。
专程来给她梳头束发的小太监,是个眼生的年轻内侍。
一张脸青涩生嫩,五官还没完全长开,看来只有十五六岁模样。
梅望舒安静地坐着,任凭那小公公熟练地梳好了头,又看他进进出出了十来趟,四处张罗着料理琐事,梦里惆怅的心绪逐渐舒缓,最后才出声问了句: “东暖阁主事的换人了?元宝公公今日不当值?” 她本是随口一问,不想那小公公听了,居然吓得脸色发白,噗通跪倒,原地磕了个头,“奴婢,只,只是个临时抓差凑数的。
不,不敢主事。
” 梅望舒猝不及防领受了一记大礼,也吃惊不小,纳闷地道,“知道了。
小公公赶快起身吧。
” 宫里留她两日,今日已经到了期限。
早上邢以宁又过来一趟,确认腿上伤口已无大碍,层层回禀上去,赶在下朝后,政事堂开始议事前,当面觐见天子,谢恩出宫。
梅望舒过去政事堂前的时候,正看到齐正衡带着十来个精干禁卫,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驱赶着五六个哭哭啼啼的内侍宫女路过宫道。
她脚步停住,往旁边略避让了下,眼看着一行人过去。
齐正衡抬头见了她,过来抱拳行礼,“梅学士要出宫了?” “是,正要去觐见谢恩。
”梅望舒的目光追随着那几个锁成一排的犯人,不只是宫女太监,里面竟还夹杂了两个身穿石青色官袍的御医。
“宫里又犯事了?” “小事。
但麻烦。
”齐正衡唉声叹气,“圣上早上传口谕,说极厌恶宫里一种香丸的气味。
此香分明不在内务府采买的单子上,不知为何,宫里至今还用着。
昨晚御前不慎用了一丸,熏得圣上几乎呕吐。
但凡近期取用过这种香丸的殿室,一律彻查,香丸是从何处得来的,取用了多少,何时何日点了几丸。
剩下多少,全部搜罗上来,集中销毁。
” 他抬手点了点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宫女内侍,“喏,那几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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