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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兰的头发全部捂严实了。
保姆神情骄傲的说:“俺们乡下,除了用篦子,这种方法最管用!捂半个钟,一准儿连根虱子腿儿都再也找不着!” 徐慧兰至今还记得,那天的黑色塑料袋,原本是装着早市买的熏豆干的。
那天她吵着要吃芹菜炒熏豆干,部队食堂星期三才有这道菜,于是保姆一大早就上菜市场去给她买。
充斥着豆干烟熏味儿的塑料袋,往自己头上捂的时候,徐慧兰还在心里庆幸了下,自己那天不是闹着要吃什么熏鸡鸭、熏鱼之类的荤菜。
不然自己那头被敌敌畏毒害的秀发,还得再添多一味令人永生难忘的“奇香”。
徐慧兰对沈岁进说:“我这头短发就是叫虱子给害的。
以前我也挺喜欢留长头发,梳小辫儿,扎红花。
可自从那次头发上长了虱子,我再也不敢留长头发了。
” 沈岁进心想:这虱子本事可真大,这世上难得还有什么东西,能降得住徐慧兰。
这小小的虱子,好大的威风哇! 沈岁进不怕虱子,甚至对虱子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毕竟那是连徐慧兰都怕的东西。
她对单星回说:“一会我再单独画个速写,就叫《“虱子”与少年》。
” “虱子”自然不是真虱子,而是风吹漫天的芦花絮。
沈岁进的《芦花与少年们》率先《“虱子”与少年》一步完成了。
淡淡乳黄色的底调,低饱和度的透明天空,被芦苇层层包围的静谧月牙形湖水,荒败颓废的火车铁轨与工业烟囱,遗世而立。
四个少年静静伫立在芦花丛中,露出四颗圆润的后脑勺。
少女们的后脑勺架着高耸的马尾,感知着风吹来的方向。
少年们是高挑而富有探险精神的,他们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芦花,像是试图去拨开这片荒郊的丛簇迷雾,从而抵达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境。
饶是已经学了快十年国画的薛岑,见到沈岁进笔下这样清新有灵气的图画,都不得不承认,吃艺术这碗饭的人,光靠勤奋可不行。
“单星回呢?”沈岁进都画完了,想听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好好夸她两句。
“踩倒了一大片芦花,躺那上面睡大觉呢!”薛岑说。
沈岁进抬眼望去:“咦——?他也在画画?” 单星回盘腿坐在芦花铺就的席子上,手握黑色签字笔,在笔记本上描画着什么。
他像是在看沈岁进,又像是在看沈岁进身后的无限风景。
停下笔,合上笔记本,他抬手向她挥着手,唇边露出浅浅的笑。
沈岁进有点好奇他究竟画了什么。
可一阵大风忽然四面而起,吹走了沈岁进画架上刚取下的最新大作。
画纸在空中像一架漫无目的的纸飞机,不停的上上下下起舞,像极了那扬起帆,却不知道要往何处远航的青春。
“嗳,我的画——” 汽笛声悠远传来,慢慢驶来的火车,发出沉闷的“呜呜”声,盖过了沈岁进回荡在这片芦苇丛上的呼喊。
沈岁进当时对于失去这张画,是并不那么可惜的。
她觉得这只是她尝试青春题材的第一张试验品而已。
往后,她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和家属院的伙伴们,一起去为青春进行各种定义。
可她并不知道,这张失去的群像画,是贯穿她整个青春期的一种失落。
甚至中年后的沈岁进,仍旧为这张记录着家属院里伙伴们的画像没能保留下来,而遗憾。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张画那么耿耿于怀的呢? 十八岁的沈岁进,在一个悠长的午后,终于想起来—— 那个后悔的瞬间,就发生在初二下半个学期开学那天。
她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准备和爸爸一起去爷爷的办公室。
爸爸敲开爷爷的校长办公室,招呼也没打,径直对爷爷要求:“爸,这回你得给我们物理系批一笔经费。
加速破冰香港的项目,单琮容准备带家属随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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