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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不遗忘&hellip&hellip&rdquo 战捷一转身,就见一个三四岁年纪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上台阶,身上一套雪白的海军衫,脸上手上衣上却都沾了墨汁,跑过门槛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儿绊倒,战捷赶忙伸手拉他。
小人儿形容狼狈,人却乖觉,牵着他的手站起来,嫩嫩地说了一声:&ldquo谢谢叔叔!&rdquo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有人急急敲门:&ldquo绍桢,给妈妈开门。
绍桢?虞浩霆,你开门。
&rdquo声音压得很低,唤他名字的声音是熟悉的清越,但口吻却绝不愉快,&ldquo虞浩霆?&rdquo 那婢女低头退了出去,战捷把花摆在靠窗的条案上放稳,正打量厅堂中的陈设,忽然隔窗落下来一缕风铃般的清越笑声,接着便听见一个女子故作嗔意的笑语:&ldquo虞绍桢,你就等着你爸爸回来揍你吧!&rdquo 跪在地上的绍桢一听出是母亲来了,身上被藤条抽过的地方便似乎没那么疼了,提着胆子觑了一眼父亲,脸上丝毫不敢露出半分喜色,只是书背得略流利了些,&ldquo二十以外,所诵经书,一月废置,便至荒芜矣。
&rdquo虞浩霆看着他那点儿小心思,冷笑了一声,又着力在他身上抽了两下,这才过去开门。
&ldquo您稍等,我去请夫人。
&rdquo 霁蓝一说虞浩霆把儿子拖进了书房,顾婉凝就知道不好,但是小孩子犯了错,做父亲的管教儿子也是应当。
她在外头听见绍桢哭得山摇地动,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这小家伙主意精明,七分疼当十分哭出来,就是要哭给她听的。
可那哭声突然哑了,里头再听不见声响,父子俩却也没人出来,她便有些惴惴。
等了一会儿,又听见极惨烈的一声号哭,生生截断了一般,便再按捺不住了。
战捷跟着个婢女穿过两进庭院,又沿着浅溪走了段回廊,溪岸上生了大丛的迎春,眼下正当怒放之时,娇黄的花瀑千丝万缕直落水中,最清新的颜色亦叫人有夺目之感。
婢女将他引到一处花厅,门楣匾额上镌着&ldquo明瑟山馆&rdquo四个字,战捷品咂着两旁的楹联暗暗点头:这里也确是水木明瑟。
虞浩霆是丢了手里的藤条才开门的,绍桢自觉没了威胁,把刚才压在肚子里头的委屈全都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放声号了出来,委屈有了倚仗发泄得就格外痛快,眼泪翻滚得一颗追着一颗,正哭得起劲儿,不防虞浩霆回身过来迎着他肩头就是一脚:&ldquo你再装得像一点!&rdquo 战捷听着他絮叨亦是莞尔,此时春早,浅翠的山谷里氤氲着淡薄的岚气,正像一杯新冲的春茶。
这趟差事不过是个跑腿的活儿,可他心里却有些轻轻重重的颠簸,男人给女人送花,总是依稀透着点儿好逑之心,可是搬一棵来又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绍桢猝不及防身子一扑,直摔了出去,虞绍桢没想到当着母亲的面,父亲也下得了这样的重手,蒙了一下之后,也不敢再哭,只是撇着小嘴,满脸挂泪,眼巴巴地看着母亲。
顾婉凝抢过去抱了小家伙起来,眼见他细白的脖颈上一痕嶙峋紫淤,眼中就是一热。
那司机抿着嘴想着,忽然嘿嘿一乐:&ldquo别人送花儿不是一枝,就是一束,也有送花篮的。
总长倒好,连根带盆儿,整个一棵给人搬来。
您说这养着也麻烦,万一弄死了,不就可惜了?马主任办公室原先有棵什么兰草,他儿子一杯开水泼进去,转天就死了&hellip&hellip您可得嘱咐勤务兵,千万别乱往里头倒茶根儿。
&rdquo &ldquo你?&rdquo她回过头愠怒地看着丈夫,却终究不愿意当着孩子的面同他争执,悉心验看了儿子的伤,抱着他递到霁蓝手里,吩咐了几句,转过身来带上房门,这才面罩冷霜地盯住虞浩霆,&ldquo他是你儿子,你这么打他?&rdquo 他从邺南军区调到总长身边不过月余,日日看着总长大人照料这株打了苞的茶花,听说已经伺候了两年多了,贵贱他不懂,但这两日开出花来,是真好看。
虞浩霆原是恨这小人儿故意在婉凝面前偷奸耍滑,这会儿见她眸中含泪,显是心疼至极,也有些后悔不该当着她的面整治儿子;但从前他几次要收拾他,她都拦了,说孩子太小不能打,如今大了,也该有个规矩,她就是心软,可他不能,当下便道:&ldquo不重他就记不住教训,打也白挨了。
&rdquo 战捷扶着花盆矜笑着说:&ldquo总长伺候了这么久,不贵也贵了。
&rdquo 他一脸不以为然,更叫顾婉凝蹙紧了眉尖:&ldquo他才五岁,你就是教训他也不能这样没有轻重。
&rdquo 司机从后视镜里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ldquo战参谋,这花贵得很吗?&rdquo 虞浩霆见她恼了,便去拉她的手:&ldquo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小时候父亲怎么收拾我的。
&rdquo &ldquo路不熟就慢一点。
&rdquo战捷拍了拍身畔雨过天青色的花盆,&ldquo我能有什么事?是它不能有事。
&rdquo一边说,一边仔细查看那花,唯恐碰掉了一个花苞。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顾婉凝仰起面孔,扔给他一个&ldquo不可理喻&rdquo的表情,&ldquo你觉得那样好吗?&rdquo 前头的司机忙道:&ldquo是&hellip&hellip皬山这条路是新修的,我来得少,路不熟,您没事儿吧?&rdquo &ldquo这是过庭之训。
父子之严,不可以狎。
男孩子,就得这么教,不教不成器。
&rdquo &ldquo你这车怎么开的?说了没有,要小心。
&rdquo 虞浩霆把她的手牵到胸前,嘘了口气,换过笑脸,&ldquo我不好吗?&rdquo 山路转弯急,战捷身子一晃,赶忙笼住身边一株两尺多高的盆花,冲口便道: 顾婉凝哪里还有心思跟他调笑,摔开他的手,反驳道:&ldquo圣人说的是过庭之训,不是过庭之&lsquo打&rsquo。
男孩子就得这么教,一一你怎么没打过?&rdquo 庐山烟雨浙江潮 虞浩霆一怔,她说的这件事他倒没有想过,想了想,道:&ldquo因为一一听话。
&rdquo 他听了,也真就不要了。
他说罢,忽然觉得顾婉凝神色不对。
巷子里仿佛日日都有等着谒见父亲的人。
两江子弟,哪个不晓得虞家?巷口的青石板桥,流水悠悠,桥头总有个卖花的老妪,丝线串起的栀子、茉莉,带着娇翠的叶,洒了水,又香甜又清爽&hellip&hellip那时他刚刚记事吧?抓起来就往嘴里送,抱他的是谁?是龚揆则?赶紧扯开那花,他犹要去抢,他笑呵呵地把他举高:&ldquo咱们四少将来是要骑大马做将军的!这些花儿朵儿的,咱们可不要!&rdquo 她仰望他的一双眼,先是疑惑,渐渐地,却浮起了一层薄冰,只是还没冻到别人,先冻住了她自己。
她垂了头,愠怒和气愤都不见了,像封进冰层的花,有凝固的清美,却失了生气。
他闭上眼,带着她体温的清甜香气一分一分地往他心里沁,耳鬓厮磨间,仿佛重又回到孩提时&mdash&mdash &ldquo我知道了。
&rdquo她幽幽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ldquo没什么。
&rdquo他偏过脸挨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ldquo我在想那艄公的话,当年跟着虞家出征的两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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