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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招娣送杜长风上了马车后,突然用余光看到墙角似乎有个黑影。
她暗自警惕,厉声道:“谁?” “是我。
”陈廉从暗处走了出来。
葛招娣许久未见陈廉,只觉得他的个子似乎比之前又窜了窜,一贯嬉皮笑脸的神态也不见了。
好半天,她才生硬地发问:“你在这干什么?顾千帆让你来的?他没脸见盼儿姐,可又担心她,自个儿不敢来,就派你来当报耳神?” 陈廉却像听不见葛招娣的话似的,只是愣愣地问:“我走了这么久,你还好吗?” “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葛招娣负气道。
陈廉忙放软了语气:“那天你娘的事,是我错了。
我也是出了京才想明白,每个人的前尘往事都不同,我不该拿我的喜好去要求你。
对不住。
”说着,还朝她拱手作了个揖。
葛招娣避开一步:“我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哪当得起陈都头您如此大礼!” 陈廉急了,追上前拉住她的手:“招娣!我一直都很想你,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不能,我跟着我家盼儿姐,你跟着你家顾头儿,咱们俩,水火不容。
”葛招娣用力甩开他。
陈廉就怕顾头儿和盼儿姐的事情影响到他和葛招娣,急忙解释道:“顾头儿其实也想盼儿姐来着,可他前些日子因为北边使臣的事受了重伤,刚醒没多久,今天还在吐血,实在是没法过来……” 陈廉说这些话的时候,葛招娣便一直冷冷地盯着他,陈廉越来越尴尬:“反正,那个池衙内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一定要小心。
” 葛招娣忍不住冷笑一声:“再不是好人,也比你们顾头儿好!我只知道他临阵脱逃,连句话都没有,害得盼儿姐得跪下来求人家借钱才能翻过这个坎!” 陈廉吃了一惊:“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岔子!我前阵子帮头儿卖了两处庄子筹钱,他怎么会故意不给盼儿姐呢?他也不是故意不见盼儿姐的,事关北地使臣的国家大事,朝廷下了封口令,不许我们往外说。
头儿现在病得很厉害,天天喝药……” 葛招娣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他:“喝药很稀奇吗?盼儿姐也喝,她天天得靠着蝉蜕汤才能睡觉。
什么实在没法过来,他要真有心,托你跟盼儿姐带句话,说声有事不方便说很难吗?反正说出大天来,顾千帆就是个不敢露脸的孬种!”言毕,她拂袖而去。
陈廉情急之下拉住葛招娣的袖子:“其实头儿他昨天晚上还来偷偷看盼儿姐来着!” “什么?”葛招娣有些震惊,如果顾千帆是因为不想给盼儿姐出钱买酒楼才玩失踪,这种夜探香闺的行为又是何苦来? 陈廉赌咒发誓:“是真的,还有,欧阳旭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自打他进京,顾头儿就派人盯着他了。
他要是敢为难你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还有这个,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你拿着吧。
” 陈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匆忙塞进葛招娣手中,随后就飞快地跑远了。
葛招娣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中那个手工打磨、看起来不怎么美观的摩喝乐,突然间鼻宝宝一酸。
她用劲抹了抹眼泪,快步跑向小院。
赵盼儿房间里,葛招娣正把陈廉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她听。
“陈廉真这么说的?”听完了葛招娣的话,赵盼儿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账簿。
“我一个字没改。
”葛招娣轻声道,“盼儿姐,其实我之前也觉得这事有点古怪,陈廉不会在这种事上骗我,可能就是因为北地使臣的事,皇城司才守口如瓶,没跟你泄露他的任何消息。
” 赵盼儿眉心紧锁:“可那一天,他明明在就在车中,为何不肯见我?” 葛招娣被猛然问住了,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点。
赵盼儿自嘲地笑了笑,淡淡地:“谢谢。
你赶紧睡吧,过几天酒楼就要重新开张了,还有得忙呢。
” 葛招娣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便点头去了。
赵盼儿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顾千帆的面容便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似乎只要她伸出手,就能摸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俊逸的眉眼,也不知他是不是又因为忙于公务、来不及打理自己,长出胡茬了呢?她百感交集地闭了闭眼睛,迫使那幅画面渐渐消散,而后果断起身,从厨房取了一碗细细的面粉,撒在了自己的窗外——倘若顾千帆再来看她,第二天,她一定能发现他留下的脚印。
是夜,赵盼儿睡的并不安稳,梦中,她仿佛看到了窗外有一个影子出现在她的榻边,不是顾千帆,又是谁? 她欣喜地的揽枕而起,与他紧紧相拥。
两人就那么甜蜜地亲吻着,似乎一切的误会和冷漠都从未存在。
可突然间,顾千帆又消失了。
她追到窗边,顾千帆果然就在窗外。
他面容清瘦、愁思无限,赵盼儿叫着他的名字,他只是回首片刻,却仍坚定离开。
赵盼儿正想追出去,却不小心跌倒。
她猛然坐起,却发现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赵盼儿走到窗边,天色已经微明,窗外空无一人,但窗前的面粉上,确实有一个淡淡的足迹。
两行清泪蓦然滑下,但又被赵盼儿迅速擦干。
她猜得到,顾千帆一定是有了极大的苦衷,才会如此行动反复。
可她也早已与顾千帆约定,两个人在一起,就要一起承担所有风险、直面所有困难。
如今顾千帆既然选择对她隐瞒,便是拿她当外人,她又怎么能做到全无介怀?她只能告诉自己,三日后就是永安楼的开业大典,这是她留在东京的最后机会,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这期间,她一定不能被不值得的人扰乱了心绪。
事实上,这件事情并没有困扰赵盼儿多久,随着永安楼的开业筹备进入最后阶段,赵盼儿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脑子没一刻是能闲下来的,根本无暇考虑顾千帆的事。
尽管开业当晚的流程永安楼上上下下其实早已演练过无数次,但只要没到最后一刻,赵盼儿就总也放心不下。
这些天里,孙三娘也在反复检查着后厨的食材佐料都有没有备好,就连素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池衙内、葛招娣这几天也分外严肃。
反倒是宋引章出奇地冷静——重新回到小院后,她似乎让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节奏,除了不时上教坊公务之外,每日只是有条不紊地指点着众人排练,还有闲情逸致帮忙插花。
到了开业那天的傍晚,西沉的太阳坠入汴河,将河水染成了绯色,渐渐地,浓郁的夜色涌入水中,慢慢晕染开来,直到最后一缕绯色也被染上了玄色,整个东京彻底被夜色笼罩。
突然间,夜空中升起一道焰火,随之,张灯结彩的永安楼成了夜幕中最亮眼的所在。
在噼啪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和欢快的异域音乐声中,池衙内、赵盼儿、宋引章、孙三娘、葛招娣等人依次走出永安楼,喜气洋洋地迎接着纷至沓来的男宾女客。
大堂内,数个天竺打扮的女子正姿态妖娆地随乐起舞。
她们的轻纱红唇,蛇腰莲手,让浊石先生看得目瞪口呆。
他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什么?” 宋引章清冷的声音地从浊石先生身后响起:“西州天女舞。
天竺传说里有干达婆率众神以舞礼佛,天花四坠。
我们这舞便是取其意境。
” 话音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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