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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六县大辩论(3/5)

南京户部的原册绝对是准确的,一查便知真伪。

吴琯此举,独辟蹊径,给解决纷争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除此之外,他也效仿歙县,拉来了本县的一批乡宦助威。

虽然阵势不如歙县,却也有四位进士出身的高官压阵——徽州真的太厉害了,只是辖下两县打架,就能拽出这么多名人。

三天之后的五月二十五日,绩溪县也加入战团,同样是知县领衔。

有了婺源县争取时间,绩溪县准备得更加充分。

知县陈嘉策选择了另外一个辩驳策略,把突破口放在了“独征生丝”上。

帅嘉谟当初有一个质疑:徽州一共六县,为何独独在歙县征收生丝?这根本不合理,所以一定是六县均输。

他还举了很多例子,比如常州府进贡茶叶,《大明会典》里就写明“征于宜兴县”;宁国府进贡木瓜,也写明由宣城县专输。

所以如果独在歙县征收生丝,《大明会典》一定会单独写出来“征于歙县”。

陈嘉策针对这个质疑,罗列了一大堆反例:松江府的绿豆,只由华亭一县征收,上海县就不必去管;淮安府的药材,只由山阳县征收,睢宁、赣榆两县不用交;金华府的麻地,只征武义县,至于丝、纱二项,则从汤溪征发,其他县不必缴纳。

列完这一大堆,陈嘉策表示,一府独征一类物资于某县实属平常,《大明会典》不可能面面俱到。

所以帅嘉谟的质疑,纯属见识太少,毫无道理。

哦,对了,绩溪作为六县中最小的一县,手里没有活着的进士,只好翻箱倒柜,请出了三位举人联署。

婺源、绩溪两县打起头阵。

到了六月十三日,休宁、祁门两县终于桴鼓相应。

休宁的知县陈履,应该也是个学霸级的人物。

他准备了将近一个月,兵强马壮,索性撕开那些弯弯绕绕,挺枪直刺歙县的核心要害——数字。

歙县或帅嘉谟最核心的质疑,在于两项税赋的数字不符: 歙县“夏税生丝”补夏麦9700石,折绢4000多匹;而每年歙县却要缴纳“人丁丝绢”8780匹。

多交的4000多匹,一定是本该其他五县负担! 关于这个质疑,陈履给出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他发现,在乙巳改科中,行中书省除了查获歙县亏欠夏麦9700石之外,还在其下辖的登瀛、明德两乡,重新清查出一部分抛荒的桑园田地,以及抄没程辉祥、叶忠两个大地主的田地。

这些土地,都重新丈量造册,然后重新计算征税。

亏欠夏麦、抛荒桑园田地、抄没田地,这三项加在一起,歙县新增的赋税一共是生丝10974.3斤。

每24两生丝,折绢一匹,所以总数是8779匹整,没有任何问题。

(原始资料即如此。

) 陈履的调查成果,还不仅止于此。

歙县明明不产丝,为什么要以生丝为赋税折色呢? 陈履考察了一下,发现歙县下辖的登瀛、明德、仁礼、永丰、孝悌等几个乡里,本来是有桑园的,其他五县则从来没有过。

显然,生丝是歙县特产土贡。

在洪武十年(1377年)、二十四年(1391年),永乐十年(1412年),成化十八年(1482年),这笔赋税的数额都有调整。

到了弘治十四年(1501年),朝廷把生丝折绢的比率,从24两调整到了20两,但定额8779匹没有改动过。

虽然歙县现在不养蚕,得去外地买丝,但当年它明明可以靠自产。

朝廷征丝绢税,只可能是从歙县收。

至于《徽州府志》上为何没提歙县原本有桑这件事,很简单,因为《徽州府志》是歙县籍的官员带头修的,当然得掺私货啊! 至于为什么在《大明会典》的记载里,只写“人丁丝绢”征于徽州府,没写独征于歙县,陈履的解释就三个字——没必要。

会典是国家级档案,只记录到府就够了,没必要写到县这么详细。

更何况每一府都有自己的情况,拿外府的例子来质疑本府,根本荒唐。

陈履的回答,是目前为止五县反击中最犀利的一个。

帅嘉谟就是当面辩论,恐怕也会感到非常棘手。

相比之下,同一天交作业的祁门县,申文写得极其乏味,无非老生常谈加哭穷而已。

没办法,因为祁门当时的知县开缺,申文由县丞刘守德代理撰写。

又过了一个多月,七月二十一日,姗姗来迟的黟县终于把最后一篇申文交了上去。

前面有吴琯、陈嘉策、陈履三员大将坐镇,黟县知县陈正谟就显得轻松多了。

在申文里,他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前几位知县的意见,然后说了句略带萌感的风凉话:歙县那么大,就算减了丝绢税,也不过是大江之上去掉一条船而已;我们黟县现在超级超级穷,再加哪怕一点点赋税,那就和久病之人吃了乌头一样,根本扛不住呢! 于是在万历三年的徽州,可以看到一番神魔小说般的盛况:六个县的官员腾空而起,纷纷祭出法宝与神通,呈文如雪片一般交相挥洒,肆意互喷,口沫四溅。

六县的乡宦们也在暗暗输送内力,支持知县们拼个你死我活。

五县经过反击,和歙县堪堪战了一个平手。

可是神仙们打架的动静太大,结果当地民众全都被惊动了。

田赋一事,对百姓来说最敏感不过。

他们一打听,立刻坐不住了。

赢了还好,万一知县输了怎么办?咱们不就平白要加税了吗? 这可不行,得出把力,把声势搞得越大越好!于是在乡宦们的刻意鼓动之下,一时之间,六县民众摩拳擦掌,纷纷投身到这一场大辩论中来。

徽州风俗一向健讼,百姓一碰到问题,第一个反应就是上访告状。

可是徽州府如今一脑门子官司,没法调停这个纠纷。

于是六县民众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更上一级的政府机构。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整个江南官场可真是热闹非凡。

有歙县的老百姓去找兵备道告状,有婺源县的不平士人去应天巡抚那儿告状,有绩溪县士民跑到应天巡按那里诉苦。

只要和徽州事务沾边的衙门,几乎被他们骚扰了一个遍。

两院、兵备道的衙署门庭若市,告状的比送礼的人还多,几乎演变成了全民大诉讼的热闹局面。

面对这种窘境,两院除了连连下文催促徽州府赶紧拿出个结论,还在文书里反复强调:“仍禁谕士民不必纷纷告扰。

”可见上级主管部门真是被骚扰得不轻。

可结论哪儿那么容易拿出来啊?或者说,徽州府怎么敢拿出结论来啊?如今争议已经不只在官方层面,连民间都争吵不休,甚至已经导致了几起跨县斗殴。

六县民怨都在蓄积,谁敢去惹? 眼看僵局要演变成乱局,到了万历三年年底,十二月初一,丝绢风波的始作俑者帅嘉谟终于再度出手。

帅嘉谟手里并没有什么新的证据,不过他把之前的所有资料统合起来,给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国初朝廷向徽州征派“人丁丝绢”8780匹,均摊六县。

结果徽州府户房小吏是五县人,遂哄骗歙县先垫上。

等到歙县应承下来之后,户房又把这笔税赋篡改入“夏税生丝”的科目里。

从此以后,徽州在歙县征收“夏税生丝”,向上缴纳“人丁丝绢”,瞒天过海两百年。

对于吴琯、陈嘉策、陈履三个人的反驳,帅嘉谟却未置一词。

徽州府拿到帅嘉谟的呈文,再次转发六县,要求合议。

这篇转发公文透露了一个重要讯息,解释了原本漠然处之的徽州府为何在年初突然重启丝绢案的调查。

按照公文要求,徽州府需要把此前各级主管部门对丝绢事件的批示一一附在前头。

从这些信息中,能看出文牍流转的蛛丝马迹。

原来早在年初,南京户部下发了一道文书,责问徽州府,四年前让你们查勘“人丁丝绢”的事,到底查得如何了,徽州府这才想起来。

隆庆五年,帅嘉谟进京告状,曾经成功促使户部下一道文,催促徽州府查勘。

后来帅嘉谟失踪,紧接着赶上皇上驾崩,徽州府以为上头把这事给忘了,也就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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